首先,请允许我简单介绍下自己。
我的名字,在很久以前或许还有人提起,但现在早以被人淡忘,而我也乐于藏匿于这片土地上,默默回首过往。
现在,这里的人们,都称呼我为医生,我也的确是个医生,但每当夜深人静而辗转反侧时,我多么希望,我只是一个医生。
那时,我住在离伦敦约有四百英里的约克镇,那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小镇。如果说伦敦像是一个阴沉着脸大步流星的中年人,那么约克镇则更像是一个满面安详的老人,在悠悠的踱步。
这里没有高楼大厦,没有机械怪物般,咆哮着冒出滚滚浓烟的福特车,更没有弥漫了整个伦敦的大雾。有的只是清新的空气,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,和一眼望不到边的,茂盛的深林。哦,那里盛产花茶,一直是苏伦运河上长盛不衰的饮品。
如果您有幸从伊尔克乘船,沿着那条被称为“伊库尔德大动脉”的苏伦运河一路向西,那么或许您会看到此生最美的风景。在夕阳西下时,一切被渲染成一片瑰丽的金黄,好似亚瑟王华贵的披风,又像那个大独裁者头顶上璀璨的王冠。而在这片夕阳下,苏伦运河泛动着粼粼的波光,远处,吉普赛少女在轻轻的吟唱,或许有那么一瞬,恍若来到天堂。
但天堂是不会收留我的,或许神会宽恕他每个真诚悔过的子民,但他绝不会宽恕我的,容忍一个罪恶的灵魂升入天堂。
或许您看到此处已有些许不耐,而我也深知自白并非自传,应当简洁明了,但我已经憋了太久太久,那些原本应深埋心底的秘密此时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。既然您已开出了令我心动的条件,那么请您耐心看下去,典狱长先生,您会知道您想要知道的一切,甚至更多。
首先我必须说明的是,这是一个局,或者说,很大的一盘棋。每个人都是棋子,在被摆上棋盘前,每个人都被进行了一次精密的计算,他能干什么,他会干什么,他将干什么,而他所做的一切都将毫无破绽。所有人被一条细线勒住脖子,被迫像狗一样狼狈的跟着那条冥冥中被称为命运的细线疲于奔命。而如果停下跟从的脚步,后果只有一个,死。
所以我们不得不与自己的意愿背道而驰,我们不得不让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。而在这场博弈里,所有人都是无辜的,所有人都是受害者,但是,所有人都有罪,所有人都该死。
时至今日,虽然早以从那条细线下挣脱,但昨日的阴影仍犹梦魇般挥之不去。清晨,每当第一缕晨曦照进玻璃,我总会忍不住痛哭流涕。我爬出来了,爬出了那个森罗万象的地狱,却把她遗忘在那片阴影,将她埋葬在了昨日的记忆。
我真是个混蛋啊,明明在那无尽的黑夜中,只有和她才能互相依偎着取暖,明明以许诺的美好明天,却成为一场梦幻。
如果可以的话,好想杀了那时的自己啊,用那把能击碎公牛头颅的左轮狠狠的塞进他的嘴里,逼迫着他不要说出那句会令他为之痛苦而后悔一生的话。
但历史戏被定格,过去无法改变。他仍然对着面前早已伤痕累累的少女,用颤抖的声音轻声的说
“对不起,希尔薇。”
虽然已相隔十余年,但写下这句话时,仍心潮起伏久久不能自己。请给我些时间吧让我咬住那只烟斗,因为它是我这十年中唯一的精神慰藉。幽蓝的薄雾中,有你依稀的身影,微微合上双眼,耳旁仍是你呢喃的低语。
我老了,也累了,更倦了。让我做一个梦吧,穿过十年的光阴,一路向东,跨过两万英里,回到那个曾经的故地,追回那些往昔的记忆。
在半梦半醒间,恍若又推开了那扇尘封的大门。风铃轻响,在清脆的摇曳声中,蓝灰色长发的少女惊喜的转身:“您回来啦,主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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